【希望之声2024年4月28日】（编辑：吴永健） 近来看到脸书上「历史人」发的一个短视频，讲的是本文置顶图上的这位张淑英老人。1935年，14岁的张淑英经人介绍认识了30岁的钟崇鑫——原71军第87师259旅的中校参谋主任。张淑英还记得结婚那天，自己穿上白色婚纱、军车当婚车，羡煞旁人。钟崇鑫领到的军饷都交给她管理，还不让她洗衣服。他们新婚只相处了短短两年时间，1937年全面抗战就开始了。张淑英后来痛心地回忆起，他奔赴前线在常熟车站分别的那一刻，从后面抱住她，留下悲伤的泪水，说道：阿妹，我会回来的。直到1944年，整整7年过去后，张淑英才从他的战友那里得知，她丈夫早已经牺牲在南京雨花台，时年32岁。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得知丈夫钟崇鑫的灵位在中华民国忠烈祠后，在某基金会的帮助下，2014年11月下旬，已经93岁的张淑英去到台北，祭奠了丈夫的灵位。在台湾的六天时间，张淑英老人只想待在忠烈祠，陪伴著丈夫。离开的前一天，她再次去到忠烈祠，摸著钟崇鑫的名字，跟自己心里记了77年，终于找到下落的丈夫诀别，说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来看他了。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诀别这个话题。
诀别，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意味着我们每个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尘世，只不过是说何时离开、怎么样离开而已；诀别，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但是，每个人在人世间都得经历真实的、实实在在的一次。
最令人悲催的是，战争年代年纪轻轻的将士就得与亲人诀别；因为，要保护广大老百姓，战士就得向前方迈进。当然，相信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来得及与亲友诀别，但是，作为军人守土有责，奔赴沙场是天职。因此，对于后人来说，哀思和缅怀那些来得及或来不及诀别的、为国捐躯的英烈们，都值得留下一段文字载入史册来彪炳他们的功勋，切莫让其青史尽成灰。
抗战中，中华民国空军、毕业于中央航空学校第三期的乐以琴与第五期的学弟抢飞机升空作战成为美谈，战绩惊人。日军飞机从1937年8月15日开始，对首都南京进行空袭。一次空战正激烈时，《辛报》记者陶镜寰突然看见我军一架飞机受伤下降，他正为战斗员感到危机时，突然看见「机中有人跃出，俄顷而有一白色物件逐渐膨大，跃出之人坠在白色物下徐徐下降」，他知道这一定是降落伞。事后陶镜寰获知，跳伞者是已击落敌机六架的空军勇士、上尉副队长乐以琴，此次仅受微伤，已经痊愈，又在追逐敌机效命疆场了。仅仅几个月后，12月3日，敌机来袭南京，乐以琴重创敌机，在十多架敌机包围中自己的战机也受伤起火；他不想在跳伞时成为活靶，尽量推迟打开降落伞，不幸触地，伤重牺牲。时年22岁。（参［1］）
乐以琴（1935年照片）第二期学员、空军上尉副队长梁鸿云，1937年8月14日上午随一个机队沿长江飞行，在南通附近发现日本一艘驱逐舰，立即俯冲投弹，梁鸿云投中敌舰，重创其尾部，立下首功。下午他去上海向日军阵地投弹后，却被敌机偷袭而血染长空，时年25岁。第二天8月15日，第六期学员、少尉李传谋去轰炸吴淞口日军阵地、敌舰，飞机中弹，飞回武进降落时失事殒命，时年24岁。之前，李传谋航校毕业后回湖南家乡几天，临别时对长兄，在教育厅服务的李绍麟说：「中日之战不久便要爆发，我已将生命交给国家，如有不幸，望家庭勿引为悲哀。盖在此国事危急时，个人生命不足可惜也。」哥哥则表示，「一切都由我负责，你可放心做事，为国努力」。李传谋握著哥哥的手说：「家里的事既有吾兄负责，弟当尽个人之责杀贼，做一个马革裹尸的壮士。」两人握手而别，竟成永诀。李传谋最仰慕岳飞，死前半个月写给弟弟的信中写著：「望弟妹等步我后尘，作还我河山之最后努力。」（参［2］）
梁鸿云1937年8月14日「上午立功，下午血洒长空」（网络图片）第二期学员刘粹刚面对日益严酷的战况，每次以书信来激励自己不会输，向妻子报平安或作最后的诀别。1937年10月26日，击落过7架敌机的上尉队长刘粹刚，奉命率领一个机队共五架飞机从洛阳飞往山西协助陆军总攻，进入山西境内天已全黑，不能找到太原，决定往回飞。油快没有了，飞到高平县见到县城旁有块平地，随即投下照明弹令僚机迫降，自己继续盘旋看队员是否安全著陆，忽然看见远处城门楼旁边有火光，误以为是机场指引信号，直飞过去躲闪不及，撞进魁星楼，壮烈成仁，时年28岁。刘粹刚的妻子许希麟在他殉国后才看到他寄往以前住址的信，其中有这样的话语：
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杀身成仁的话，那是尽了我的天职！因为我生在现代的中国，是不容我们偷生片刻的！
您时时刻刻要用您聪慧的脑子与理智，不要愚笨，不要因为我而牺生一切，您知道人家会笑您懦弱的，绝不会说您是殉情尽节的！
您应当创新的生命、改造环境，我只希望您在人生的旅途中永远记著，遇著了我这么一个人⋯⋯（参［5］）
刘粹刚和许希麟（图片：希望之声合成）还有至少两位空中勇士用实际行动，实践了他们在中央航校校训碑上的那个校训——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中央航空学校校园内的校训碑（网络图片）一位是来自中央航校第三期的沈崇诲，不但是清华大学杰出的已毕业要去就业的高材生，而且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高富帅的代表。1937年8月19日，沈崇诲在随队去执行轰炸长江口的日本舰队途中，飞机出现故障，机尾冒起青烟。队长示意他们返航，但沈崇诲和同机后座轰炸员陈锡纯不愿错失机会，继续飞行，他们掉队后，自知难以返回基地，两人放弃跳伞求生，在白龙港上空，由两千公尺高空，瞄准敌舰极速而下，最终坠海爆炸，壮烈成仁，沈崇诲时年26岁，陈锡纯21岁。（参［6］）
另一位是毕业于中央航校第五期的少尉队员陈怀民。1938年4月20日，国军从击落的日军侦查机阵亡飞行员物品中发现，日军将在29日对武汉地区进行空袭，以战果庆祝日本天王当天的生日。于是空军积极进行兵力部署，前苏联义勇队「正义之剑」也参战了。29日下午，39架日机分两路袭来，我空军六十多架飞机按计划起飞迎战。陈怀民刚起飞就击落一架敌机，但马上被好几架敌机围攻，不幸机身中弹起火。他本可以跳伞求生，但他猛然驾著起火的飞机撞向一架敌机，两架飞机燃起大火，先后掉入江中。此时武汉地区有不少民众没有遵从演习指令躲入防空洞，而是满怀希望抬头观看中日空战，亲眼见证了我中华民国空军誓死保卫领空的壮烈一幕；观战的人群中就有陈怀民的父亲和家人，但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位英雄就是年仅23岁的陈怀民。这次空战我方损失12架飞机，共击落敌机21架，是抗战以来最辉煌的空战胜利。清理战场发现，陈怀民撞落的是日本王牌飞行员「红武士」高桥宪。长江沿岸百姓主动协助打捞烈士忠骸，6月初才找到。身为富裕银行家千金的陈怀民的女友得知消息后，穿着男友送的旗袍，带著两人「打败日本侵略者再结婚」的约定，投江追随陈怀民而去。 陈怀民之所以敢这么做，除了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之外，更因其有着高超过人的飞行技术。此前，他已经有过两次为保住飞机而滑翔降落受伤的经历；还有两次跳伞生还的经历，其中一次受伤，另一次是以自己的残机撞向敌机而自己却跳伞成功。（参［7］）
1938年4月29日在武汉空战中驾机撞落日军飞机的陈怀民烈士（网络图片）林徽因的同父异母弟弟林恒是中央航校第十期学员。梁思成带著妻子林徽因及两个孩子和孩子的外婆一家共五人，在1937年从北平一路前往昆明避难的途中，在湖南晃县寻著琴声去找人帮助时，结识了二十多个撤往昆明学习的航校第七期学员，他们热心地腾出了一个房间给生病的林徽因一家人住；其中有好几个是梁思成的广东同乡。以后一些学员成了在昆明的林家的常客。这期学员1938年初毕业时，因为都没有亲属在昆明，梁思成夫妇就被邀请去作为全体毕业生的「名誉家长」，全家人都跟去参加了毕业典礼活动，梁思成还在毕业典礼上致了辞。后来林恒也随学校来到昆明，和常去姐姐家的学长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欢愉和安宁的生活。后来林家熟知的、也像弟弟一样的空军军官们，参战后一个个殉国，因为他们在后方没有亲属，他们的遗物，包括日记、照片等物品，部队都寄到了「名誉家长」的家里，睹物思人，林徽因的悲伤几乎要把她淹没了。1941年3月，刚毕业一年的弟弟林恒也殉国了，时年24岁。梁思成赶往成都收殓了他的遗体。到1944年6月底，他们熟识的最后一位空军军官，曾经利用假期到梁思成林徽因后来搬到宜宾李庄的家里住过几天的上尉中队长林耀，也在轰炸长沙时战机受伤，为保战机，迫降时牺牲了，时年31岁。林徽因意识到自己不会再收到「弟弟们」的阵亡通知书和遗物了，在这一年，在李庄写下了《哭三弟恒》这首诗，纪念他的弟弟，其实也是纪念所有的这些弟弟。（参［8］）
林徽因与弟弟林恒（网络图片）诗的最后几句是：
只因你是个孩子却没有留什么给自己，
小时我盼着你的幸福，战时你的安全，
今天你没有儿女牵挂需要抚恤同安慰，
而万千国人像已忘掉，你死是为了谁！
如今读来，仍然催人泪下。
打入汪伪政权的美女特工郑苹如，是中日混血儿，凭著自己的优势条件在敌占区刺探敌情。（详见《画报封面美女 中华民国英烈惊心动魄短暂人生路》）她与未婚夫王汉勋——航校第二期学员、原空军轰炸总队队长、新成立的空运队队长——相约，抗战胜利后再论婚嫁。不幸的是两人没有来得及做诀别，郑苹如在1940年2月被汪伪政权秘密杀害，时年26岁。王汉勋在两年后才得知消息，悲伤欲绝的他从此一心扑在工作上，为新成立的空运队开辟东南航线亲自试飞，不幸遭遇雷雨，飞机无线电失效迷航，遇难在崇山峻岭中，时年33岁。（参［9］）两人先后殉国，令人荡气回肠。
国军飞行员在昆明巫家坝机场，左二为王汉勋（网络图片）1937年8月17日，航空官校第六期学员、少尉飞行员阎海文奉命与另外七架战斗轰炸机，空袭上海虹桥地区北四川路日军陆战司令部。我军飞机数次俯冲，对准目标轰炸，不幸激战时，阎海文的2510号机被日军高射炮火力网击中，机身顿时起火，他想拉起机头脱离，但燃烧的残机已无法拉高返航，阎海文仅能选择弃机跳伞。他的降落伞被东南风刮向双方激战的闸北方向，落到天通庵路附近敌人控制的阵地上，被日军发现，开始密集包围过来，打算活捉阎海文。阎海文拔出身上仅有的德式左轮自动手枪，可以想见，撂倒了几个敌人。最后一颗射向了自己的太阳穴，壮烈殉国，时年21岁。
日军指挥官集合部队向这位中国英雄行礼，并特别建坟墓列碑厚葬，墓碑上刻著「支那空军勇士之墓」。9月1日，日本大阪每日新闻头版刊登了该报上海特派员木村毅氏发回的通讯，报导了阎海文悲壮殉国的经过，指出：「日军本欲生擒，但在此壮烈之最后，支那空军勇士阎海文拔枪朝太阳穴射击自尽，壮烈牺牲，我们不能不深表敬意，而厚加殓葬⋯⋯」并引评：「中国已非昔日之散沙，今日中国人民已是猛狮初醒，少年阎海文英雄成仁取义，虽为敌对，亦不能不为我日本王军将士一掬同情之泪。其大智、大仁、大勇、冒险犯难深入战区壮举，乃我日本军民最高典范，支那空军鹏程万里英勇报国不畏牺牲，我军应该力效⋯⋯。」（参［10］）
1937年8月17日战斗轰炸机中弹，跳伞后落在敌阵，自尽壮烈殉国的阎海文（1937年照片）1959年9月1日，中华民国总统蒋中正亲自去到台湾高雄的空军基地，主持空军官校（中央航空学校1938年7月改名为中华民国空军军官学校）建校三十周年庆典。蒋总统在致词中说，「全体师生没有辜负国父『航空救国』的昭示」，并且勉励官校师生「要效法空军先烈高志航、刘粹刚、沈崇诲、乐以琴、阎海文、陈怀民、周志开、温铸强等勇敢牺牲、有我无敌的精神」。（参［3］）
本文开头的张淑英，因为已经殉国的丈夫钟崇鑫是重庆人，选择留在了重庆，没有跟随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去台湾。令她气愤的是，钟崇鑫烈士在文革中竟然被打成「反革命军官」。张淑英老人每每想起丈夫上前线抗日，与自己最后在车站诀别的那个画面就感到心痛。
而梁思成这位一些烈士空军军官们曾经的「名誉家长」，从1955年2月开始就因「以梁思成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唯美主义的复古主义建筑思想」受到批判，4月妻子林徽因病逝。1966年红卫兵抄梁思成家，抄到了老太太保存在箱底的烈士林恒的遗物——镌刻著「蒋中正赠」的佩剑，梁思成被以「国民党潜伏特务」的罪名，关到清华建筑系一个场馆内，与外界隔离。在红色恐怖中，他遭受着日甚一日的残酷蹂躏与折磨。他在绝望中对悲恸的家人长叹道：「抗战八年，我跋山涉水，先长沙，后昆明，再李庄。面对饥饿与疾病，我是过关斩将，终于迎来了胜利之日。现在看来，我是过不了『文革』这一关了！」1972年1月9日黎明，一代建筑学宗师溘然长逝。
参考资料：
［1］1937/10/19 抗战丛刊第二辑：首都空袭中的形形色色（中华民国国史馆，典藏号：008-010701-00018-010）
［2］1937/09/14 抗战丛刊第二辑：李传谋之殇（中华民国国史馆，典藏号：008-010701-00018-017）
［3］总统事略日记48.09~48.10附件（中华民国国史馆，典藏号：002-110101-00010-001）
［4］1940/03/06 周至柔呈蒋中正自二十六年八月十四日起至二十八年底，二十六年八月至二十六年六月空军军官死亡抚恤统计表及办理情形一览表（中华民国国史馆，典藏号：002-080200-00376-001）
［5］陶恒生：《空战英雄刘粹刚的生死恋》（后记中有许希麟女士审阅过后的回信节录）
［6］庄秉汉：《人机俯冲敌舰——慷慨赴义的沈崇诲烈士》（中华民国国防部-全球资讯网）
［7］奂国生：《四二九武汉空战与陈怀民烈士》（中华民国国防部-全球资讯网）
［8］梁从诫（梁思成与林徽因的儿子）：《悼中国空军抗日英烈》
［9］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空军联合作战部队 中国飞虎研究学会：《空运队长 王汉勋》
［10］《中华民国的空军》第九百六十三期：〈最后一颗子弹 宁死不屈、壮烈成仁的阎海文〉
责任编辑：文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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